微信组团到深山盗宝，得手后“白菜价”出手，互相删掉联系方式

四川乐山夹江“庞坡洞”佛头被盗内幕

本文作者 倪方六

在文物市场，石佛作为一种特殊的古董，为信仰藏家所青睐，有可观而固定的购买人群。

有需求就有偷盗，“盗宝人”出现了。

由于石佛多在古人修行的山崖野岭，人迹少至，保护力度受限，这给盗宝人提供了方便。现在中国各地有石佛的地方，几乎全被盗宝人光顾过了，甚至不少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都未能幸免。

如1997年，盗宝人竟然把中国四大石窟之一的河南洛阳龙门石窟内的一尊石佛盗走了，而当时这尊石佛正准备带出国展出。

多留心一下周边便能发现，以前很多地方有石佛，不知道哪一天没了，只有空龛；有的石佛虽在，但残了，成了无头佛。除了人为破坏，这几乎全是盗宝人干的事——佛头被盗走了。

这篇“梧桐树下戏凤凰”头条号要说的，是近来影响很大，连中央电视台都关注的四川乐山夹江庞坡洞佛头被盗案。

庞坡洞摩崖造像，于1982年被列为夹江县文物保护单位。

位于夹江县木城镇新农村和洪雅县三宝镇交界处，在山溪峡谷里，深山腹地，在新农村一组地界。

这里峰峦峙立，山势陡峭，巨石突兀，若削若迭，奇形怪状，是出家修行、摩崖造像的宝地。

这是一处明朝摩崖造像，因庞居士在此洞中潜修而得名。

庞居士是谁？一般认为是东汉隐士庞德，庞德不重名利，不肯出仕，遂带妻儿登鹿门山，远离纷争；另一说庞居士是庞德的后裔、唐朝人庞蕴，世称“庞居士”，曾携女一起在此修行。

这个洞在当地人看来非常神秘。

民国《夹江县志》上有这样的说法：“洞中深不可测，游人燃炬游之，将十里许，闻有鸡犬水声，惊怖而返，后无敢入者。”

即便在此修行的古代僧人，也不知道此洞到底有多深。《题庞坡洞摩崖碑记》称：“洞在山胁间，深无尽止。僧冒炬以往，未半辄反。山四面皆石，若削□□□，粉质奇丽，莫可状。”

根据碑记，庞坡洞摩崖造像凿刻于明代嘉靖元年（公元1522），到2021年刚好500年时间。

造像分为四龛，散布于庞坡洞遗址周围，共有石佛像105尊。

保存最好、价值最高的是一号龛十八罗汉。二号龛是千佛龛，在七、八米高的山崖上，分上下两层，佛像上排26尊，下排27尊；每尊石佛高约50厘米，佛头大小约15厘米。

这些石佛雕刻精细，保存完好，有相当高的文物价值。

2017年8月20日上午，当地村民上山后发现，千佛龛上有的石佛头没了，当即报案。

现场勘察，计有10颗佛头被人敲掉，上下两排各有5佛丢了头。

盗墓宝人为什么选择千佛龛，而不是价值更高的十八罗汉？大概因为这里有斜坡，方便攀爬，也方便落脚，容易得手。而其他几龛佛像所在，山势相对险峻，盗宝难度大。

从现场痕迹来看，石佛颈部有明显的凿痕，盗宝人手法老到、专业，系有预谋的行为。

当地警方立案侦办，外称“8·20”专案，案号“夹公（木）立字[2017]4106号”。

但是案件好立，破案难了。

到2020年底，三年多过去了，案件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盗宝人销声匿迹，影踪全无。

破案的最大难点，是现场没有目击证人，不知道这些佛头何时候被盗走的。

2017年8月20日是报案时间，并非案发时间。

作为县级文保对象，安排了两名当地老人作为看守员。但他们平时并不住在山上，初一、十五才会上山查看一下，所以他们也说不清什么时候被盗的。

最后从一位游人那里得到信息，在2017年6月23日，这名游人拍照时佛头尚在。

这样，作案时间锁定在2017年6月23日-2017年8月20日之间。

调出这个时间的监控录像不就能发现了吗？想得太简单了。庞坡洞地处深山沟里，根本没有监控，现在看到的监控是事发后文物部门新安装的。

估计盗宝人是开车过来的，警方调出几公里外高速公路上一卡口的录像，但信息太杂，没有目标，如同大海捞针，一无所获。

虽然如此，警方还是有一个大概的推测：盗宝人在2-4人，年龄不会太大，对文物有一定了解，对当地情况了解，不排除有当地人参与。外地人不知道这里有石佛的，就是知道在不熟悉情况下，也不敢轻易盗宝。

警方以案发地夹江县木城镇为中心，查访了多个乡镇，走访了1000多户，重点对从事五金行业、石匠、铁匠、做石雕生意的人群进行摸排。同时发布悬赏通告，向社会征集线索。

另一边则暗访当地、成都及辽宁、广州、深圳等地的20多个古董市场，但始终不见佛头露头，毫无线索。

终于，在2020年底“柳暗花明”，案件出现了转机。

浙江警方抓获了一名在广州做文物生意的疑犯，他想立功，便提供了一个线索，说有一叫“阿郎”的人，要卖给他10个佛头，还说出“庞坡洞”地名。

专案组很兴奋，迅速前往取口供。

但问题又来了，这名疑犯也只知道“阿郎”这个绰号，他并不知道其真实姓名，他们是通过微信联系的，阿郎的微信号叫“冰淇淋”。

通过这仅有的线索，警方找到“阿郎”。

原来他是四川简阳人，36岁，名叫杨文武。

杨文武长期在重庆收购石碑等文物，虽然不是做石雕生意的，但与石佛有极大的关联性。

杨文武很狡猾，他长期冒用他人的身份信息“开展业务”，古董圈内不少人称为“小唐”。

获知这些信息后，警方并没有惊动杨文武，而是对其社会关系展开深入调查。

从杨文武的关系人中，警方发现了一个绰号叫“阿海”的可疑人。

让警方意外的是，阿海竟然是个盗墓者。

更巧的是，在案发前一年，即2016年阿海被木城派出所挡到过。

他真名叫张大兵，巴中平昌人。当时是到木城一带踩点，寻找古墓。就是这次，张大兵看到了深山沟里的庞坡洞石佛。

一个收石碑的，一个盗墓的，杨文武和张大兵盗佛头的嫌疑大增！

但警方仍然没有行动，继续作外围侦察。直到2021年5月12日，在掌握确切证据后，警方才收网。

当时兵分两路，一路去重庆，抓捕杨文武；一路去巴中平昌，抓捕张大兵。

杨文斌交代，他是在网上看到人写的游记，说庞坡洞有佛像，才心生歹念的，想盗石佛。实际上，提供庞坡洞石佛信息的就是张大兵。

他们交代，参与盗龙坡洞佛头的，共有4人。

四人都是通过一与文物有关的微信群认识的，不时群聊文物、盗墓、盗宝一类话题。

杨文斌起了盗心之后，便联系了阿海（张大兵），说出了盗庞坡洞石佛头的想法。

两人一拍即合。

张大兵又联系了一绰号叫“眼镜”的群友，“眼镜”又联系绰号叫“瘸子”的人，就这样，临时组成了一个盗宝团伙。

团伙内分工是，“眼镜”负责开车，“瘸子”负责望风，杨、张二人负责盗取。

一天夜里，他们带着錾子、锤子等工具上山，杨斌武和张大兵两人爬到二号龛，盗走了10颗佛头。

让警方意外的是，想来他们之间应该很了解，杨斌武和张大兵却说不知道“眼镜”和“瘸子”的真实身份，也联系不到。

杨、张二人并没有说谎，在作案之前他们互相都没有见过面，仅是在群里聊天，是“共同兴趣”，让他们走到一起。而他们也不会去打听对方的身份，这是“江湖规矩”。出于安全，与地下工作者接头一样，他们都是单线联系，不交叉。

还有一个原因，在佛头被盗被媒体报道后，这伙人紧张了，觉得事情弄大了，怕了，商议后决定把相互之间的微信、电话什么都删除了，切断联系，各自潜逃，老死不相往来。

虽然不知道“眼镜”和“瘸子”的真实身份，但他们交代一个有用的信息：他们开一辆棕色的越野车。当时4人一起从巴中开到成都，再由成都开到乐山，最后到夹江木城镇。

有了这条信息，警方心里有底了，调出了2017年保存的附近高速公路卡口的监控录像，查出几辆可疑车辆。

顺藤摸瓜，最后查到了一个王姓重庆嫌疑人。

警方让杨文武和张大兵辨认，他们看到照片的第一眼便认出是“眼镜”。

抓到“眼镜”后，警方又据其交代，抓获了四川攀枝花人、绰号“瘸子”的吴某。

至此，4名盗宝人全部归案。

盗宝人全找到了，“宝”在哪呢？这才是破案的关键和目标。

本想盗宝人有一定的文物知识，应该很了解庞坡洞石佛的价值，哪知他们很无知，也不懂行情。盗得10个佛头后，张大兵便联系上了在成都开古玩店的“蒋总”，以“白菜价”将佛头卖给了他。

一个佛头仅卖1000元，共计得款10000元。

当时他们是开车去成都的，佛头放在车的后备厢中，双方见面后，“蒋总”也未多问，亲手将佛头提走后，通过微信转钱完事。

拿到钱后，除去来回路费和开销，余款4人平分，每人也就拿到1000多元。

之后4人分道扬镳，“相忘于江湖”，直到被抓才又“重聚”。

再说收购佛头的“蒋总”。

他拿到佛头了，知道“捡漏”了，心中窃喜，不久以每个佛头1.25万元的价格，计12.5万元，转手福建莆田一姓傅的老板，净赚11.5万元。

福建老板又在哪？“蒋总”称不知道。警方讲明厉害关系，蒋的家人主动找到福建老板，福建老板一听这事麻烦大了，遂将佛头“退货”。

这天是2021年6月11日，周末，当时警方正准备前往福建“见见”傅老板。

听说佛头回来了，警方立即驱车到成都一家物流仓库，提出了10颗佛头。

这些佛头装在木箱中，包装得非常结实，完好无损。

最后一个问题：佛头如何处置？能安回庞坡洞佛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