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红身残志坚,身高70厘米,却向命运说不,创造精彩人生
(说历史的女人——第1769期)
2018年,在中国首届非物质文化遗产剪纸工艺文化、最具影响力剪纸工艺大师评选中,一位残疾人获得了“冠军金牌剪纸工艺大师”称号。
这位残疾人身高仅70厘米,浑身曾遭受100多处骨折,不会走路,他自小学习剪纸,曾长时间靠摆地摊卖剪纸为生,经历十分坎坷。他曾娶了一位体格正常的女子为妻,但生了一个女儿仍有残疾,为了给女儿治病,他开着自己改造的三轮车行程2000多里到北京。可到北京后,妻子却抛弃了这对残疾父女跑了。那么他将如何面对此后的艰难生活?他的女儿命运如何?他的妻子究竟消失在何方?
(一)他的人生在3岁时被定格
他于1973年出生在陕西省延安川乡村的一个普通的农家,像那个时代所有的人一样,在新中国红旗下诞生的他,也有一个具有革命色彩的名字叫张永红。不过也像那个时代的大多数山村人一样,他家的生活也很贫穷。张永红兄弟姐妹共5人,在张永红的记忆里,小时候他们一家人从未吃过饱饭。
不过在那个时代的农村,每家都是一大堆孩子,孩子们都是饿大的,越饿越长,哪怕吃糠咽菜,也因为经常下地干活锻炼(不像如今的农村孩子基本不会干农活了),也一个个像野草一样疯长。张永红兄弟姐妹也是如此。张永红在三岁以前跟其他孩子区别不大,也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但从3岁开始,父母发现他突然不长了,而且站立不稳。看着别的孩子仍在疯长,父母感到不对劲,于是便带张永红到医院检查。结果是,他得了成骨不全症。
成骨不全症也叫脆骨症,俗称“瓷娃娃症”,从它的两个别称就可以了解到这种病的可怕之处了。从表面看,这种病跟“侏儒症”类似,也就是患病后的孩子不会长高了。不同的是,侏儒症患者一般健康状况正常,也能正常走路,生活一般可以自理。但成骨不全症患者,骨骼非常脆弱,极易发骨折,轻微的碰撞,也会造成严重的骨折,跟一个瓷娃娃一样“娇气”。
因为那时张永红家里条件困难,根本不可能到大医院治疗,因此,张永红从3岁开始,身高便定格在了70厘米高,而且不会走路,连站立都很难了。他成了家里的一个沉重的负担。
那时的农村,每家都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挣到的工分多就分粮食多;否则,如果一家人劳力少,而不能干活的老人、孩子多,家里的吃粮问题就麻烦了,吃不饱饭是很常见的。张永红家就是如此。当时他的爷爷、奶奶都年纪大了,不能下地干活,再加上他一个残疾儿,生活真的很艰难。因此父母把他扔掉的心思都有。
好在爷爷奶奶心疼他,童年时期的张永红幸运地活了下来。爷爷奶奶有些剪纸的手艺,为了得到一些微薄的收入,他们就在家做剪纸、卖剪纸贴补家用。张永红不能出去跟小朋友们玩耍,就常呆在家里看爷爷奶奶做剪纸,时间长了,他便有了兴趣。后来他之所以能成为剪纸工艺大师,跟两位老人的启蒙教育是分不开的。
到了上学的年龄,看着其他的小孩都背着书包去学校,窝在家里的张永红是羡慕极了。后来,他真的是太着急了,就嚷嚷着要上学。于是在他10岁时,父亲把他送到了邻村的小学。可校长不愿意接收这个“包袱”,哪个老师都不愿意带这样的孩子。最后张永红哭着哀求老师留下他,他才勉强入校。
不过在学校的张永红显然是个“异类”,他不断受到嘲笑和挖苦;再说,他看到别的小孩下课了都在操场上蹦蹦跳跳,而他只能孤独地呆在教室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在一帮“哥们儿”的鼓励和帮助下,他还是坚持了下去。
张永红家离学校有十来里路,对于一般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个挑战,他不能走路,又没有车坐,真的是太难了。父母家人都忙,顾不上送他,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不可能老抱着他走那么远的路。多亏了他的几个同学的帮助。那时候几个小伙伴想了个办法,让他坐在一张铁锨上,伙计们拉着他去学校。
但后来张永红还是坚持不下去了,一是小伙伴们没有那么大耐心,家里人也没有那么大耐心,关键是他的脆骨病让他很容易骨折,动不动身上的某处骨头就会发出“咔嚓”一声响,让他钻心地疼。有时候甚至用力打个喷嚏就会发生一次小小的骨折。他后来回忆说,他这些年来共发生了100多次骨折!
为了减少骨折给自己带来的伤痛,也是为了减少对别人的麻烦,张永红坚持了两年便主动提出不再上学了,此时他才 12岁。
(二)他的人生从12岁开始
呆在家里很无聊,张永红就继续看爷爷奶奶做剪纸,他对剪纸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下决心学剪纸了。学这个不需要走动,只要手勤快就可以了,幸亏我的双手还健全,张永红想。
那时候的陕北贫穷落后,但剪纸还是很受大家的欢迎,过年过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在窑洞里贴上一些红红的剪纸,很有节日气氛。因此剪纸在当地是有些市场的。
小孩子都喜欢动物,因此张永红便从学剪动物开始。为了剪好,他先学画。于是便对着家里养的猪、鸡、狗、羊、牛等详细地观察,努力地描摹。为了画好一头牛,他曾画了40多遍,画得不像绝不罢休。
然后就开始剪。剪比画要难得多,需要极大的耐心。一双剪刀在张永红的手里一天到晚地摆弄着,一次次被剪刀戳伤,弄得鲜血直流,他都不停休,后来手上都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爷爷奶奶的鼓励和悉心指导下,张永红学得很快,受到了奶奶的夸赞。不久,他的作品就可以跟爷爷奶奶的一样“上市”了。终于可以挣钱了,这让一个被人忽视的“小不点”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他更加努力地学剪纸了,后来他把十二生肖全部很熟练地剪成了作品。他剪的动物惟妙惟肖,十分灵动。他自己不能走路,便把行走的欲望展现在他笔下的动物身上,他笔下的动物是有灵魂的。
后来张永红把创作题材扩大,剪了许多形象,有建筑、山水、花鸟等,不一而足,他甚至剪出了历史题材,比如武松打虎、貂蝉拜月等。他的剪纸水平甚至超越了爷爷奶奶。属于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在张永红18岁时,一个朋友听说省城西安要举办一个“陕西省青年剪纸大赛”,就给张永红报了名。于是在哥哥的帮助下,他来到西安参赛。令人想不到的是,张永红居然在比赛中力压群雄,获得了一等奖。
这使张永红十分兴奋和激动。再说,从不出家门的他来到这个世界闻名的都市,也让他大大开了眼界,他开始对这个大千世界产生幻想,有了闯世界的冲动。事实上,张永红长年呆在家里也使他很无聊,他儿时的伙伴大都出去读书或者打工了,他也早就想出去看看了。
(三)第一次漂泊与第一桶金
然而,当张永红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父亲听时,却遭到了极大的反对。父亲毫不客气地撂出了一句话:“只要我死不了,你就休想离开这个大门!”
想想也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连路都不会走的人,如何去闯世界啊!再者,张永红身体极易骨折,出去哪能让人放心?而家人也各有各的事情,谁也不可能陪他出去啊。
然而,张永红毕竟已经成年了,他要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和人生,老呆着家里怎么行?再说,他也不是一个轻易就可以认输的人,有了理想,就不能让他成空!
“既然选择了远方,留给世界的,就只有背影”!
于是在某一天,他趁父母都下地干活了,家里没人时,便悄悄地从家里一步一步,手脚并用,挪出了家门。他坐在路边等待机会。终于见到一个老大爷赶着牛车路过,他央求大爷带上他。大爷问他去哪里,他说,你去哪我去哪。他还真没有具体的目标。大爷是去县城的,于是他就被带到了县城。
到县城后,张永红又在马路边等机会。这次他拦了一辆去太原的大巴车。好心的大巴司机把他带到了山西省城太原。
第一次独自外出便出了省,还来到了一个省城,这使张永红格外激动。当然,他也面临着极大的挑战。孤身在外,人地生疏,他也几乎身无分文,一个小小的残疾人,想想都可怕。
既来之则安之。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死不了就行,张永红也是豁出去了!没地方住?好办,自己二尺高的小身板不占地方,睡哪都行。在太原的第一个晚上,他就睡在车站售票大厅,这地方不要钱,还挺安全。
第二天一大早,张永红便开始自己“创业”了。他来到太原的“五一”广场,往地下一蹲,就摆摊营业了。当然是拿出看家本事,剪纸,现剪现卖。他手艺好,要价也低,两毛钱一张,生意还不错。那时候钱顶钱,卖一张剪纸就可以买碗面条,饿不死了!卖10张就能落俩钱了!
不过刚开始创业的张永红非常节省,他舍不得住店,夜里就睡在附近一个电影院的大门口,不用交房租,倒也省事;再说,他这样一个特殊人物,保安也同情他,并不赶他走,随他。只是睡在这个地方虽能遮雨,但不能挡风,后来天渐渐冷了,张永红只有加盖被子。冬天来了,再加被子。即便如此,冬天时,他的脚也被冻坏了。还好他命大,仍然坚强地活着。
就这样,张永红在太原度过了大半年。后来他又离开太原,到别处流浪,先后到过山东、江苏、浙江、上海、广东等十几个省市。他每到一处都是摆地摊卖剪纸为生。他经常遇到好心人,比如买他的剪纸时,直接给一块钱,不让找零。他每天基本能挣到几十块钱。
就这样,张永红经过一番打拼赚到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尽管这桶金微乎其微:除过开销,他攒了1000多块钱。为安全起见,他每挣一部分钱,便存到银行里。但时间长了,他还是被小偷盯上了。
一天夜里,他被一个小混混堵在了一个角落,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说出银行卡密码。那些钱可都是他的血汗钱啊,他坚决不从。正在危急时刻,有路人见状打了报警电话,歹徒才放过他逃跑了。
警察赶到,把张永红带到了派出所,经过询问后,警察联系了他的家人。不久,他哥哥过来,把他接回了家。
(四)二次创业,娶妻生子
回到家后,张永红被父亲痛骂了一顿。但他拿出银行卡后,父亲还是原谅了他,毕竟孩子也有了成就!
但父亲不想再让他出去冒险了,于是想让他改行,让他在家学做银匠。可当银匠是需要体力的,张永红干了几天他便又出现骨折现象了,只得放弃。接着父亲又让他学算卦。但到算卦师傅那里后,师傅说他没有算卦的天赋,并给他算了一卦,说他这辈子也就靠剪纸这一行吃饭了。
呵呵,正合我意。于是张永红接着搞剪纸。不久,他哥哥去西安打工,他就跟着哥哥再次到了西安。
在西安,张永红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创业。他在城墙边租了一间小屋子,重操旧业。没想到,他的生意还挺火。他引起了房东的注意,于是房东就给他免了房租,并提出跟他合作,办一个剪纸培训班。
培训班开业后,不少人前来报名,曾达到42人之多,生意相当不错。不久张永红就赚了一笔钱。随着事业的成功,他的爱情鸟也飞来了。
对方叫小崔,是个身体正常的女孩,长相也不错,身材高挑,只是有点木讷。她也在路边摆摊,给人擦皮鞋。但她因不善言辞,虽活干得不错,生意并不好,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张永红看她可怜,经常周济她。经过一年的交往,两人渐生情愫,于2004年结为伉俪。
此时张永红31岁,还在风华正茂的年龄,而小崔才21岁。张永红尽管站起来还不到小崔的腰部,但小崔并不嫌弃他,两人堪称郎才女貌,婚后也十分恩爱,被人羡慕。
本来身有残疾的张永红是不想要孩子的,但后来他听到别人讥讽他没有生育功能,伤了自尊,个子小咋?照样是大丈夫!他就偏偏要个孩子。于是在结婚四年之后,他的女儿出生了!张永红十分高兴,他工作更加努力了,希望攒更多的钱,把女儿养大。
然而不幸的是,女儿遗传了张永红的成骨不全症,张永红发现的时候真是后悔死了。但既然孩子出生了,他就有当父亲的责任!如今不像他小时候,因家里穷把自己的病耽误了,他要趁早给女儿治病,哪怕花完所有的积蓄!
接下来张永红夫妻俩便带着女儿四处求医,但西安城里跑遍了也没有治好女儿的病。于是张永红咬咬牙,他要带女儿去北京看病,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这天,张永红开着自己改造的电动三轮,带着妻子和不满周岁的女儿出发了,向着北京,这个两千多里远的中国最先进的城市奔去!
(五)孤女“寡”父
之所以没有坐火车,一是为了省钱,张永红明白要想治好这个疑难病症,没有一大笔钱是不行的;二是为了挣钱,他们一家三口在路上走走停停,每到一个城市,他都要就地做剪纸卖了赚钱。当然,他也会给大家讲自己的故事,诸如为了不让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不远千里为女儿治病等。大家听了也都给他捐钱。
就这样,张永红开着三轮车,一直走了五六天,终于到了北京。到北京后,张永红抱着女儿到一家先进的儿童医院看病。果然,那里的医生说女儿的病可以治。夫妻俩是喜出望外。然而医生说这病急不得,得慢慢治,而且开销相当大。为了治好女儿的病,张永红什么都答应。
在北京花销也大,不久,张永红便为女儿花完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些外债。他正在发愁时,祸不单行,妻子小崔再也受不了生活的熬煎和磨难,便悄悄地离开了他和女儿,消失在茫茫人海……
被妻子抛弃之后,张永红一时陷入极大的伤痛之中。他和女儿,一对残疾人,孤女“寡”父,今后的日子就更难了。
然而,张永红人如其名,有一颗永远不服输的心,他咬咬牙,又“站”了起来,他说:
“女儿是我的,我不管谁管?就是我死了,也要把她治疗到底!”
于是,张永红重操旧业,接着在北京摆摊卖剪纸为女儿治病。
(六)清明上河图
世上还是好人多。在张永红摆摊卖艺的过程中,受到了一些爱心人士的关注和帮助。有位好心人在北京南锣鼓巷给他找了个不足四平方米的小店面,房东同情他的经历,也免收房租。张永红没有钱,就自己装修房间,有志愿者买了水泥沙子,他就自己搞起了粉刷。然后,在这个方寸之地,张永红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三次创业。此时是2010年,他37岁。
南锣鼓巷是北京最古老的街区之一,明清以来,这里一直是著名的“富人区”,居住过许多达官贵人、社会名流,从明朝将军到清朝王爷,从北洋政府总统到国民党总裁,从文学大师到画坛巨匠,都在这里都留下过痕迹。如今,这里文化氛围仍十分浓厚。张永红在这里搞剪纸,再次红火起来。
这里外国游客也多,都喜欢张永红的手艺,他还能赚些外快。生意最火的时候,他剪纸都跟不上卖的,老出现“脱销”的情况。
他鼓足劲,在为女儿积攒着看病的钱。但看病是一项长期的“战役”,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他因为忙生意无法照顾女儿,就把女儿送回老家,让父母照顾,然后每年送到北京会诊一次。但每次治疗都要花费至少上万元,张永红丝毫不能松懈。
经过多次治疗,女儿渐渐好了起来,后来能上学了。
张永红仍在北京打拼。2017年,张永红通过了国家级联合法人社团艺术评审专家委员会审定,荣获“工艺美术家”资质;2018年,他又在非物质文化遗产大会上,获得了“冠军金牌剪纸工艺大师”称号。
这个“大师”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2019年10月,张永红花费了近两年时间创作的大型剪纸《清明上河图》终于完工,这幅巨作全长8.5米,高70厘米,跟他的身高一般高;图中包含1000多个人物,上百个动物,还有众多的亭台楼阁等,十分精美。
这部鸿篇巨制《清明上河图》共剪出6幅,张永红送出去4幅,打算把另两幅卖了为女儿治病。然而不幸的是,其中的一副被盗走了。最后的一幅他干脆不卖了,即便有人出价60万元,他都没有卖,最终捐赠给世久非物质文化遗产基金会,以此来回报社会。
数年来,张永红也做起了公益事业,他到福利院,为残疾儿童进行剪纸作品的义卖活动;他还成立了“天思健残疾人创业”互助群,免费教残疾人学习剪纸。疫情期间,他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但他还到大街上为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送食物。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很快乐,因为他明白,他之所以能在这个世界有尊严地活着,是因为社会没有抛弃他,那么他当回报这个世界!
如今张永红13岁的女儿已经基本健康,能正常走路了,她已经上了初中。她也很喜欢剪纸,希望以后能继承这门技艺,拥有一个多彩的人生。
张永红唯一遗憾的是,他失去了自己曾经的挚爱。张永红后来得知,妻子小崔离开他之后嫁给了一个跛腿的残疾人,如今又生了两个孩子。
唉,这也不能怪她,爱情自由嘛,就祝福她吧……
(文/说历史的女人·濯雪)
参考资料:张永红自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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