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山东高中生奸杀同学被判无期，15年后法院改判无罪：判错了

文/陈迪

编辑/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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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好大，在监狱里的天只有那么小一块，永远就那么一块”站在法院门外的张志超仰头看着天空说道。

2005年2月，未满16周岁的张志超被警方指控强奸并杀害一名同校女生，次年，山东省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被告人张志超以强奸罪判处无期徒刑。

15年后，也就是2020年1月13日，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组成合议庭在淄博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张志超强奸一案再审宣判，改判张志超无罪。

任何社会都有不完美的一面，但上帝要在阴影之处洒下阳光。16岁的少年被冤入狱15载，终于沉冤昭雪，如今却已是而立之年，荒唐的指控、糊涂的判决，蹉跎了张志超的青春岁月。

那么他为何会被冤枉？案件的真凶是谁？

离奇的少女失踪案

2005年1月11日晚，山东省临沂市临沭县公安局接到一起报案，报案人是一名中年男子，称自己就读于临沭二中高一年级的女儿高婷（化名）失踪了，已经失联两天一夜。

事情要从前一天早上说起。1月10日（星期一）清晨，高婷和前一晚借宿在自己家的好友王艳一起出门上学。

学校规定每周一早上6：15要举行升旗仪式，当天高婷因为正在生病，身体不适的她可以不去参加仪式，于是两人在自行车棚停放好自行车后，高婷便独自回了教学楼，王艳则去参加升旗仪式。

高婷与王艳同级不同班，中午放学后，王艳没在车棚等到高婷，碰巧遇到了高婷的同班同学，询问之下被告知高婷早自习就没来，一上午的课都没上，于是王艳便自己回家了。

下午上课前，王艳用学校的公用电话给高婷家打电话，但没有人接。直到晚上9：20放晚自习后，王艳不放心，于是去了高婷所在的班级，依然没看到她。

原来当天中午，高婷没有回家吃午饭，到了晚上9：30，平时放学回家很准时的高婷依旧没有回家，并且家里人也未接到高婷的电话。

担心不已的高父决定去学校寻找高婷，高父赶到学校时，大部分学生都已经走了，于是便去宿舍询问高婷的同学，得知她已经一天都没有来上课。

高父又去了几个平时和高婷要好的同学家里打听，但她们均表示当天都没有见过高婷。寻找未果的高父，于1月11日晚上选择了报案。

遂即，警方在全校展开调查，逐个对和高婷相关的人员进行了问话，并在校园内进行了多轮搜索，但都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高婷的父母发动身边所有人寻找高婷的下落，甚至一度以为高婷是被别人绑架了，连赎金都准备好了，但高婷的下落依旧杳无音讯。

直到一个月零三天后，也就是2月11日。

临沭二中宿管科的工作人员打扫学校综合楼时，在三楼北侧洗刷间里一个被上了锁的厕所中，发现了一具被破坏的尸体，警方经过DNA核验后，确定该尸体就是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的高婷。

被指控的少年

临沭二中高一24班的班长张志超，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最近学校那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失踪案会跟自己扯上关系，而他甚至不认识也没见过案件的当事人高婷。

2005年2月12日，大年初四，凌晨1点多，几名警察来到张志超家中，将还在睡梦中的张志超叫醒并带走，称“有事需要和他商量一下”。

后来，据张志超的母亲回忆，张志超被带走的主要原因是，有同学向警方供述，在1月10日的清晨，看见了高一24班的张志超出现在了涉案地点，即综合楼三楼洗刷间的门口，而1月10日正是警方认定的案发日期。

临沭二中的学生王绪波和杨同振的供词指出，案发当日，两人请假未参加升旗仪式和跑操，大约在早上6:23，王绪波在位于综合楼三楼的男生宿舍听到隔壁洗刷间有女生大喊“你要干什么，救命”，还伴随着尖叫声。

于是，王绪波便和杨同振跑到洗刷间，全程大约用了三四分钟，他们看见在洗刷间的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张志超，另一个人不认识（后经指认是张志超的好友王广超）。

王绪波问张志超在干什么，对方回答说没干什么，王绪波便往洗刷间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厕所的门是关着的。

接着他又问张志超刚才是谁喊的，王志超和其同伴搪塞着一会说有女鬼，一会又说有美女，然后用“没有什么事”将王绪波俩人打发走了。

根据相关证词和推断，张志超被警方审讯了30多个小时，2月13日清晨，张志超承认自己强奸并杀害同校女生高婷等行为，并在认罪书上签字。

据张志超供述，案发当日，他在教学楼三楼的洗刷间门口遇见被害人高婷，突然心生歹念，于是拿出随身携带的铅笔刀对准高婷的脖子，劫持其进入洗刷间，将其奸杀后藏尸于洗刷间的厕所内。

出来后，碰巧遇见了好友王广超，于是便把行凶的事情告诉了他，并让其帮忙看守洗刷间，自己去楼下小卖部买锁，然后回来将厕所门锁住。

2005年2月13日下午18时，张志超因涉嫌强奸罪、故意杀人罪被刑事拘留。

疑点重重的案件

然而，飞快的结案速度、与事实大相径庭的证言、毫无逻辑的时间线，都让整个案件愈发显得疑惑重重。

从证人王绪波听到“救命”的尖叫声到他跑出宿舍抵达洗刷间，只用了三四分钟，而结合张志超的供述，他需要在这三四分钟的时间内完成一系列犯罪行为。

首先威胁被害人并将其拖入洗刷间奸杀，然后将其藏尸于厕所，遇到王广超并告知其实情，最后下楼买锁，再回来将厕所门锁好，由此可见，张志超不具备作案时间和作案条件。

张志超的同班同学也曾证言，案发当天早上，他清楚地记得张志超是参加了升旗仪式和跑操的，跑操结束后张志超抱着棉衣上楼，回到教室上早自习，也就是说张志超在案发当天6点15分参加了升旗仪式，6点20左右开始跑操，6点35上课的时候，又到教室上早自习。

按照该同学所述，张志超只有6点20跑完操后到6点35这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完成犯罪，而这并不现实。

另外，张志超口供中买锁的小卖部老板称，冬天开门营业的时间是七点以后，而根据相关人员的口供以及张志超在认罪书上的供述，张志超的犯案时间在6:20到6:35左右，其买锁的时间与小卖部老板开门营业的时间对不上。

根据证言推断，与王绪波、杨同振在洗刷间相遇的并不是张志超，事后也有供词证明，他们在洗刷间看见的两人与张志超和王广超的体型相差甚远，当然，这对于想要尽快结案的侦查人员来说无疑是一个不令人满意的答案。

更离谱的是，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参与尸检的法医是不允许审讯犯人的，而在这个案件中，当时为受害人尸检的法医也参加了对张志超的审讯，这导致审讯过程中存在诱供的行为，这是严重不符合法律程序的。

然而，真实的证言侦查机关并未入卷上交法院，证明张志超无辜的事实也选择避而不见，他们只选择了有利于控方的证据，他们只想给民众一个“答复”，了解此案。

当张志超被预设为凶手时，一切不利的证据都被掩盖，离谱到不符合常理的供述却都被采纳。

屈打成招的“真相”

王志超被警方带走后到开庭前，共被提讯13次，他的证词随着警方的调查进展一改再改。由于当时社会环境和社会舆论的原因，警方急切地想要破案。

于是，张志超遭到了严重的刑讯逼供，每当侦查人员向张志超问话时，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张志超就会遭到一顿毒打，直到说出对方想要的“正确”答案时，才会停下来。

短短几天，张志超身上都是被审讯时留下的伤疤，脸颊上红肿的巴掌印，被电棍电击的疤痕，两个膝盖淤血到站不起来，终于，被打怕的张志超在侦查员诱导下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随后，案件被移送至检察院，此时的张志超内心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对提审自己的检察官诉说冤情，称自己遭受了刑讯逼供，想要翻供。

然而，得到的却又是一顿毒打，耳光和电击终于湮灭了少年眼中唯一的希望，他的内心对法律，对公正感到真正的绝望。

由于该案件不公开审理，家人亲友都不允许旁听，所以庭审时的张志超不敢翻供说出实情，因为他被打怕了，他不敢想象如果再诉说冤情，自己会遭受怎样的毒打。

在他看来，警察、检察官、法官都是一伙的，而当时刚满16周岁的他更不懂什么是上诉。

2006年3月，山东省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强奸罪判处张志超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在当时是顶格处罚。

多么荒谬和可悲，该案中的警察成为了刽子手，检察官则是其帮凶，让饱受冤屈的当事人对司法的正义彻底死心。

一个母亲的申诉之路

2011年，在狱中生活了6年的张志超在母亲马玉萍的一次常规探望中，终于忍不住哭着告诉母亲，自己当年没有杀人，因为遭受刑讯逼供才被迫认罪。

儿子的话无疑给了马玉萍活下去的动力，因为她自始至终都不相信那个品学兼优的孩子，会是一个残忍的杀人犯。

此后，马玉萍踏上了为儿子申诉的道路，从临沂法院、检察院，到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各级司法机关都被她跑了个便。然而8年来，马玉萍的申诉之路处处碰壁，这一度让她感到绝望。

申诉的这些年，马玉萍靠着给人当保姆或者在饭馆打工来维持生计，她租了一间不到5平米的简陋房间，房间里简单地摆着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对于马玉萍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还儿子一个清白更重要。

张志超的入狱对家人打击很大，这些年，他的父亲、爷爷、奶奶、姥姥相继去世，马玉萍唯一希望的就是儿子可以出狱，可以去祭奠这些逝去的亲人。直到2017年年底，事情出现了转机。

我国刑事诉讼法学泰斗、中国政法大学原校长陈光中等人将张志超案作为法学案例进行讨论和研判。

该案件引起了广大舆论的关注，再加上持续向最高人民法院的申诉，2017年11月，最高人民法院指令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再审，但期间却又延期了6次，直到2019年12月5日，该案件终于在山东省淄博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

迟到的“正义”

2020年1月13日 山东省高级法院再审宣判，张志超无罪释放。

2021年1月26日，山东省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结张志超申请国家赔偿一案，支付赔偿金332万元。

2022年6月23日，山东省临沂市人民检察院通报追责处理结果，山东检察院系统10人被追责。张志超案落下帷幕。

但有太多人无法尘埃落定，残忍杀害高婷的凶手如今依旧逍遥法外，她的家人始终在等待一个真相；

张志超被错误羁押15年，荒废的大好青春，支离破碎的家庭，支付多少赔偿金都还不回来这错位的15年，一个少年的人生因此彻底被毁。

最令人痛心的是，如此漏洞百出的案件，却能被当地的警方、检察方及法官通过，期间，又有多少冤假错案，又有多少无辜的人被错判，多少穷凶极恶的罪人逃脱法律的制裁。

司法究竟意味着什么，迟到的正义是否还有价值？

张志超案有太多令人深思的地方，司法的程序、司法的正义被无情地践踏，寒了那些相信法律的人的心，法律必须要被信仰，否则它将形同虚设，中国司法的完善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