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遗址考古之痛：1994年发生大规模盗墓事件，几天毁上百座古墓

山东焦家遗址考古之痛

本文作者 倪方六

最近，山东考古又有重大发现！

在菏泽市高新区吕陵镇魏楼水库建设过程中，挖出了一大批连片的古代墓葬，已发207座古代墓葬，其中连片汉墓187座，东周墓葬11座，明清墓葬9座。此外还发现灰坑203个，水井6座，房址6座，灶3个，窑1个。

如此重要的发现，在山东并不是第一次。

中国考古学上重要的文化分期——“龙山文化”，就在山东济南市历城区龙山镇境内，由考古学家吴金鼎，在一个叫城子崖的地方发现的。发现时间是民国十七年（1928年）春，而在差不多的时间，军阀孙殿英正领人盗掘清东陵，破坏文化遗产。

龙山文化属于“铜石并用时代”文化，年代在公元前2500年至公元前2000年间，距今4000多年。这一时期处于新石器时代晚期，是以黑陶为主要特征的文化遗存，广泛分布于黄河中下游的河南、山东、山西、陕西等境区，是华夏民族孕育和形成的重要历史时期。

就在南距城子崖遗址约5公里、章丘区西北20公里处，还有一处重要的遗址——“焦家遗址”。此遗址属于大汶口文化中晚期阶段，下限至汉朝，此遗址对研究中国东部地区的文明起源和形成具有重大学术意义。

谁能想到，在如此重要的遗址上，曾发生过大规模盗墓活动，其疯狂程度十分罕见，文化损失之惨重无可估量。

焦家遗址在章丘区党家乡焦家、苏官、董家和历城区唐王镇河阳店等村庄之间，是一大片农田，系泰沂山系北侧的山前平原地带，遗址中部略隆起，总面积超过100万平方米。

之前，人们根本不知道这里是重要的遗址，当地人农作、耕种时，不时会挖出“瓦碴片”来。听说是文物，有的村民主动将挖出的东西上交国家，送到时章丘县博物馆。

因为这里离著名的城子崖遗址不远，考古人员很上心。

1987年1月20日，腊月二十一，正是大寒节气，要过小年了，时济南市文化局文物处处长刘伯勤带着同事到章丘，与时县博物馆宁荫棠等同行一起，根据村民反映的线索，来到焦家庄一带调查，初步认定这里是古遗址。

因为年前太匆忙，到年后4月初，刘伯勤与宁荫棠等三人再到焦家庄，作进一步田野调查。

焦家村西北有片地，地势隆起，当地人称为“河身地”，传说其西部原有一条河，是唐太宗李世民还是秦王时，起兵运粮的水道，后来壅塞了。

这里是典型的平原阜地型古遗址。

新架的输电铁塔和新打的灌田机井，将地下和周围大片泥土翻起。三人分散开来，在地上随手捡到了大量的古代遗物。从大汶口文化中期的“地瓜鬹”、罐形鼎，到秦汉筒瓦、板瓦，各时代器物几乎都有，虽然器物被打碎了，但可以看是口沿、底、足、把什么的，有不少可以复原。

当时刘伯勤他们选了四五袋“瓦碴片”，带回博物馆。

这一情况引起了山东省文物部门和专家的注意和重视。1989年，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焦家遗址进行了试掘，清理出了一批大汶口文化中期墓葬。

墓内随葬有高级玉器，显示了该遗址的不同寻常和重要。

1992年，焦家遗址被公布为山东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长年累月在上面耕种，就在家门口的田地竟然是重要遗址，那些原本没有人要的“瓦碴片”是文物，想发财的人动歪心思了！

1994年元旦刚过，焦家遗址上发生了迄今全国都罕见的大规模、群众性盗墓事件。

起因是，窑场“出宝”。

当时在与焦家遗址相连的董西村建有一座窑场，因为地势较高，便从遗址上取土。民工在取土过程中，不断挖出“古董”。

外地文物贩子闻风而至，高价竞购，这刺激了当地人。

看到“瓦碴片”也能卖钱，不少农民纷纷到遗址上“挖宝”。当时遗址上长着绿油油的麦子，也不是收麦的季节，但麦田上都处站人。

有的人家因为没有人能挖，又看不住，干脆把自家的承包地，高价出租给盗墓者，让他们“挖宝”。

1994年元月4日、5日两天，盗掘焦家遗址最为疯狂。

盗掘集中在东西约800米，南北约500米的区域，这些挖宝人以农民式的手段，如当年挖渠扒河一样，在遗址上开出大沟、挖掘大坑、掏出大洞，寻找古墓葬。

最长的一条盗沟长达百米，深有2米多。盗墓者从深沟两侧的剖面上寻找墓葬，发现古墓后，便往里边掏洞，将墓中随葬的玉器、骨器和完整的陶器、石器取走，不值钱的陶器及骨架则弃之不顾。

文物部门闻讯后赶到现场，发现遭挖掘的遗址近2万平方米，被盗挖墓葬有上百座，窑址、房址不计其数，遗址上，动物和人类的枯骨随处可见，被打碎的陶器碎片散满地面。

“到焦家庄挖宝”，成为那几天当地传得最远的话题。元月6日上午，在焦家遗址发生的盗墓活动达到高潮，参与挖掘者和围观村民多达六七百人，远比上河工扒大河热闹。

如此肆无忌惮，在省级重点文物保护遗址上盗掘，令人震惊。消息传到当地有关部门后，公安局赶紧出警来到现场制止，几百人迅速散去。

但焦家遗址那么大，根本管不住盗墓者，他们“跨区”挖宝。

章丘这边有民警值勤看着，有四五十个盗墓者便转到属于历城区唐王镇河阳店村那边遗址上盗掘，这里是焦家遗址的最西边田地，咋看还以为农民在田间劳动。

1994年这次大规模盗掘，对焦家遗址核心区域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当时挖出了很多玉器，多年后市场上仍有人贩卖焦家遗址出土的玉器。

大规模盗挖被制止以后，焦家遗址安稳了一段时间，但不久盗墓者又悄悄进村了，只不过更隐蔽，由明盗转向暗盗。

在这种情况下，山东大学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考古学与博物馆学系于2016年、2017年先后两次，对焦家遗址进行系统的调查和勘探，并展开发掘工作。

发掘成果惊人，发现了974座灰坑、215座墓葬、116座房址、1座陶窑。在215座墓葬中，有一批高等级墓葬，出土了大量玉器、白陶和彩陶等高级随葬品。

遗址上还发现了一圈完整的夯土墙和壕沟，这是迄今为止，海岱地区所发现的年代最早的城址，对研究中国东部地区的文明起源和形成具有重大学术意义。

毫无悬念，焦家遗址被评为2017年度“全国考古十大新发现”。

2019年10月，焦家遗址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值得一提的是，焦家遗址最早出名，并不是因为其重要，也非发现了重要文物，而是1994年的大规模盗墓活动，当时包括山东本省专家在内，听闻此事的学者无不为此痛心，遗憾连连。

如果未遭到大规模盗掘和破坏，焦家遗址上很可能有更惊人的发现，出现如四川广汉三星堆那样重大发现不是不可能——失去了可能改写中国东部历史，至少是山东历史的机会。

太可惜了。

其实类似被盗遗址，在1990年代的中国何止山东焦家遗址一个！

如在1992-1993年间，甘肃礼县大堡子山秦人墓地被当地群众大规模盗挖时间长达一年多（见《墓地发现22个互通盗洞，300人盗挖，附近村上男女大都来“上工”》一文）。这里是秦始皇远祖墓地，如果不是被彻底盗掘，一定会有改写历史的考古发现。

所以，保护遗址、保护古墓就是保护我们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