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建文:考古的温度:蒲县曹家庄 师生不了情
#在头条看见彼此#曹家庄墓地位于山西省蒲县县城西南约5公里处的蒲城镇曹家庄村西北。2016年11月3日-2017年1月18日,山西省考古研究所配合临汾市西气东输蒲县段改线工程,对该墓地进行了发掘,清理墓葬42座,其中土圹竖穴墓24座、洞室墓18座。发掘过程中和结束后不久的研究表明,土圹竖穴墓是战国晚期以来魏国小贵族和平民墓,延续到汉武帝前期;洞室墓时代从汉武帝后期到新莽时期,墓葬中的特殊葬俗,如随葬动物肢骨和狗以及有特色的器物如铁斗、小口罐,有些陶器底部有制陶过程中形成的方形垫痕等,与内蒙古、甘青地区的匈奴墓葬相同或相似,与匈奴人有关。
所取得的一系列成就,是在著名考古学家张忠培先生的指导下完成的,反映出一代著名考古学家对中国考古学赤子般的热爱,以及对曹家庄墓地发掘及研究工作强有力的指导。为此,我将全部内容整理和记述出来,才能说清楚先生临走前9个多月以来发生在我们身上那段“悲欣交集”的事情。一句话:蒲县曹家庄,师生不了情!(图1)
我于2016年10月初知道张先生得病,电话里张先生说话气短、气粗,但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10月11日,他说:
1.趁我还能动的时候,我要教会你我这一套考古学研究方法,你再教给你的学生,我这一套考古学研究方法就能一代一代继承下去了。
2.不要把我得病的消息告诉别人,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给别人带来幸福的啊,人家知道我病了,就会给我打电话,来看我,给我东西,这是欠人家人情啊,人情是最难还清的东西。
3.我不入地狱,谁入呀?
19日,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是今年5月份检查出有肺癌的,肺癌还分几类呢。但我的肺纤维化不能穿刺,也不能化疗,现在医生给我吃一种药,就是不让再增长了那类癌症。你不要给我宽心,我不怕,现在就马老师知道,你是知道的第三个人。(图2)在1989年时,我就说过三个够:活够了、玩够了、够本了,现在还是。
25日,他得知我要发掘蒲县曹家庄墓地了,叮嘱我:
你去蒲县发掘墓葬就好好发掘,专心致志地发掘,不能一心二用,墓葬开口之上还有明清文化层,墓地可能还打破比它还早的文化层呢。
之前,张先生从2011年8月起一直指导我搞肥足鬲研究。
28日,他继续叮嘱我:
在考古工地就要有个在考古工地的样子,不要再搞肥足鬲研究了,“身在曹营心在汉”,那是针对关羽讲的,现在是对你自己。
张先生把曹家庄妙语为“曹营”,我得关掉“羽翼”一心一意搞好曹家庄墓地的发掘。11月4日,他又一次叮嘱:
你要珍惜这次发掘机会,弥补你田野工作的不足,专心致志地搞。一个人要发掘好一个大工地,认真写上一篇发掘报告,才能算作一位真正的考古工作者,我就是这样走过来的,通过几次这样的工作成就现在的我,再说一个人一辈子能做几次田野工作啊。别说汉墓,叠压它的和被它打破的,都要搞,以它为基点,下次打电话,我就要听听你发掘的情况了。
7日,他还不放心:
你就给我好好待在工地,不要东张西望、心猿意马。
24日上午,张先生在医院等候会诊时,我给先生的长子晓悟去电话,他后来接上电话,我按照自己的说话习惯,不假思索说了句“你现在起要积极配合治疗,住一段时间院治疗治疗就完了(行了)”后,他马上反应说:
不能完,我就没完!
晚上,他在电话里有点动情:
1.医生会诊结果,需要化疗,我的表现好,医生说可以化疗。
2.你现在只是达到我80%的期望,我走,不放心的就是你。
12月15日,他提出要求:
1.一座墓葬也得按整个墓地来挖,还听你说有三座石棺墓?先搞清墓地布局再说。
2.阎王爷被我踢翻在地了,告诉你吧,我还能活几年。
3.人总是要死的。我最后再赌一把,看看你写的肥足鬲研究,是不是走上正道,把我的这一套研究方法传下去。
同时,我们在附近跑调查也发现乔子滩林场、井沟、薛关南沟、曹家庄“抽水坝”、上康峪村南当家山等多个地点,都发现了“石棺墓”,而曹家庄墓地42座墓葬有26座“石棺墓”(图3)。至此我们认识到,吕梁山南部在战国晚期到西汉,存在着一支特殊墓葬,它是以石棺或石椁为考古学文化特征的人群,其发现意义可能重大。(图4)我不敢怠慢,12月22日向张忠培先生做了电话汇报。先生听后,兴奋地说:
这是一件好事!在昕水河流域蒲县段仔细调查的基础上,把资料吃透,写出一本整个昕水河流域以后的工作都要拿它做标杆的报告。
2017年1月14日,考古工地工作快要结束,我给他汇报整理的事,他出主意:
整理发掘材料,不要先照相、绘图,要先熟悉材料,分期排队,找出每件器物该突出啥,怎样突出,再去照相、绘图。
14日下午,我和蒲县文物旅游局常平副局长等人一起,去征集薛关老宋和他邻居的几件陶器。晚上我把老宋的罐子照片发给了张先生。15日晚,张先生有点激动:
嘿,兔崽子,逮着啦!你说的那套东西,20世纪70年代我从辽宁朝阳的器物中就遇到了,这种罐子像人的盲肠一样,手制的,粗糙得很,比你这个稍微早点,战国时期的,有陶鼎、豆、壶,还有这种罐子。这类遗存,是汉人融入了少数民族呢,还是少数民族接受了汉人的那一套,现在看来是第二种可能性大一些,要不怎么体现“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呢?
17日,先生有些得意:
1.不错,你认出来了,这要靠平时的积累。有的人是认不出来的。
2.现在你要做的是:先实事后求是。先实事,就是把工地发掘好,把资料整理好;后求是,就是消化资料,把资料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3.根据已经见过的器物,来判断没有见过的器物是属于哪种文化时期进来的。
4.现在我只能“吹吹喇叭”了,好了,祝你成功!
23日,先生在电话里“训斥”我:
1.发掘一个工地,结束时就要知道,我发掘到了什么,能解决的考古问题有哪些?不要等到整理完出报告的时候。
2.看陶器一定要看制法,看到骨子里去,这次你做得不错。
26日,先生来电话说,要送给我一本书,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田立坤新著《采铜集——田立坤考古文稿》,先生说对我有用,等我来拿。这本文稿,收录了毕业于吉林大学的田立坤先生自吉林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后,不同时期发表的有代表性的学术论文28篇,内容涵盖魏晋十六国至隋唐时期的历史与考古研究,涉及三燕文化、柳城、棘城、龙城、马具,以及东西方文化交流、民族融合等课题,张先生作的序。
我是2017年7月11日参加张先生告别仪式的当天下午才看到书的,只见封二写着“转赠田建文。张忠培二〇一七年元月”。字体再也熟悉不过了,余温犹在,斯人却已逝。(图5)
2月12日,先生来电话:
1.今天是正月十六,看看你在干什么?
2.我同你说,要搞清楚曹家庄墓地,就要把相关地区的所有与这处墓地同时的一些墓地,它们的情况是怎么回事搞清楚,都做个比较,才能发现它的个性,哪些东西真正是它本身的东西,那是要花大工夫的;而且还要搞清你那个地区它是怎么浸入进来的,上下考古学文化搞清楚,明白不明白?它是个外来者,是不是?你把这两点作为一个基点,放在一个门捷列夫元素周期表中,观察释疑,四维观察,三维观察,确定的位置才可以搞得出来。
3.你去年说的那个罐子(图6),我说像人的盲肠一样,无论怎么进化,总要留下一些痕迹。20世纪70年代我在朝阳一批战国墓中就看到了,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楚这种罐子的来龙去脉,只知道它和同出的陶鼎、豆、壶不相对称,是不是?你要把这种罐子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搞清楚它是哪种考古学文化代表性的器物,就像商式鬲、周式鬲一样,一看就知道商人、周人的,后来到了这个地方以后,取代了某某某文化,保持了自己的特色,没有忘掉自己的记忆,这个我没有搞,我也搞不了。我这一辈子解决不了的问题太多啦,现在把我的丑露给你,我哪些哪些看到了,解决不了,交给你解决。当然你也不能全面接手,我这一辈子解决不了的问题太多啦,你都能解决吗?
26日,他要求我:
1.曹家庄那批墓,如果按你说的真是匈奴人的话,跟这个地方的前后相比较,找出它的不同点来,再跟张掖、跟五原比较,相同的文化因素越多越好,匈奴汉化保留了那种罐子,就像猴子学人,但还保留了一个尾巴。
2.写文章、搞考古,一定要占领学术前沿的制高点,没有这个高度是不行的。
3.汉武帝时期的陇西、北地、朔方、上郡、云中等缘边五郡,汉朝设都尉来监控他们,汉初实行郡国制,后来削藩削国,用钱买国,给这些王国经济权利,但不给他们军事权力,实现统一帝国。再往上看,秦、夏商周都是两个不同集合体,苏秉琦先生先搞战国秦汉考古,我读书时他就教我们战国秦汉考古,发现这个问题了,再追到夏商周,仍然存在,春秋五霸,秦楚就不属于周王领导,再往前龙山、仰韶,依然存在,他就搞开新石器、夏商周了,他搞区系类型学是这么走过来的,这是学术史。
5月11日,我们又一次来到蒲县,住在东岳庙里,开始整理曹家庄墓地。清洗陶器过程中我发现M27:3、M17:3、5和M40:12、13等多件陶罐的底部有大方形戳记,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张忠培先生时,他马上向我表示祝贺!并说:
必须分清楚汉人和匈奴人的考古学文化,一定要用谱系分析的方法,我说活学活用,他就立竿见影。
6月初,张忠培先生建议我看甘肃民乐八卦营汉代墓群的材料,说是与曹家庄墓地有关系。一个月后的7月5日,张先生魂归道山,他是抱病读这本报告的,并且准确判断出八卦营与曹家庄墓地的关系。
6月23日晚上,我请先生为即将完成的这本发掘报告作序。先生答应了我的请求,却没有来得及分享他所倡导的考古学文化谱系分析法所取得的最后战果,就离开了我们。
悲伤之余还是悲伤,痛苦之后还是痛苦。在曹家庄墓地发掘报告进行整理的关键时刻,我失去了最挚爱的导师,失去了不分早晚都在关心指导曹家庄墓地的先生。无人再指点迷津,无人可以进行最深层次对话的感伤,至今仍然伴随着我。我在悲伤中探求,在痛苦里思索,先生并未走远。(图7)今天,当发掘报告编写进入尾声之际,我想再用先生的话表达我真切的感受:“我的文章皆是不吐不快的状况下一蹴而就的,是感情的喷发!”
1986年9月,我踏进当时还在吉林大学研究生院担任常务副院长的先生家时,他虽然招我学习“黄河流域新石器时代考古”,但对我说,你应该学到汉武帝时期。(图8)1989年毕业后,我除了对两周时期的晋文化有研究外,还于1991年发现山西最早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存“枣园文化”,于1994年发掘了夏县西阴村遗址,在先生的指导下,也完成了《灵石旌介商墓与山西商代晚期考古学文化》和《晋中及陕晋豫地区的陶鬲》等论文,但在基本建设项目进行考古时,发掘汉代墓地,竟然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冥冥之中,是上苍的有意安排,还是先生的神机妙算?
曹家庄墓地,我在先生的指导下辨识出匈奴墓葬来,这不仅填补了黄河以东的广大范围内未见匈奴文化的空白,也将会显示出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更是张忠培先生留给中国考古学界的绝唱。
于我,幸而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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