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整理|邢义田:古代秦汉和罗马帝国的关系——几个待解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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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中山大学
“历史、考古与文明” 研究生暑期学校
暨 考古人类学工作坊
讲 座 整 理
古代秦汉和罗马帝国的关系——几个待解的谜
主讲人:邢义田 教授(中研院)
整理人:李宗静(云南大学)
校对:吕炳庚
编辑、配图:赵柏熹
编者按:文本由暑校学员整理,并由本号工作人员校对及编辑。如有错漏,敬请讲者或读者指正!

2017年8月16日下午,邢义田教授进行了精彩的讲座,主题是“古代秦汉和罗马帝国的关系——几个待解的谜”。邢教授从张骞通西域讲起,引起大家的思考:张骞通西域的原因是什么,是不是为了开辟丝绸的海外市场?由此想到当时公元前210年至公元后220年,约略同时存在且广土众民的两大帝国,即古代秦汉和罗马帝国,它们之间有没有过交往?彼此有没有经济、政治或文化的联系?
邢教授提出了三个古代秦汉和罗马帝国之间的三个谜团:
1、如果秦汉和罗马帝国的军队交手,谁会赢?
2、罗马军团士兵到汉代边陲建立骊靬城(亚力山卓Alexandria)吗?
3、汉帝国是罗马帝国灭亡的元凶?
对于第一个谜,邢教授首先分别介绍了罗马帝国和古代秦汉的军队组织形式、军事训练、武器装备、战争时期的防御工事以及后勤补给等方面的特点。
罗马的军团是由城邦公民组成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军团的士兵。每个士兵服役二十年,普通士兵包括百人连长在内的下级军官服役期间不可结婚;已经结婚的公民,必须离婚才可入伍。因为罗马人认为妻儿子女会削弱士兵的战斗意志,影响军队的机动性,更使他们无法接受军营严酷的训练。罗马军团由于长期的、区域广阔的征战和社会内部的变化,具有了职业性的特点,形成了职业军团。而这种职业性具有三个重要指标:组织固定化、任务专业化、服役长期化。在当时的罗马,当兵成为一种谋生的职业,可以升迁、退休,且有固定的收入。在组织上,罗马军团具有编制固定和强调团队精神的特点,并且罗马人以各种方式刻意培养团队精神,例如每个军团都有固定的番号和别名,别名或取自创建者,或取自神名,或取自有光荣记录的地名。官兵上下无不以其所属军团为荣,并以维护其光荣为职责。每个军团都有本身的旗帜作为团结和认同的对象,在作战中失去旗帜是莫大的耻辱。而且罗马军团不但借训练来强化体魄,更强化他们的心志。罗马军团因此发展出一支训练严格、机动性高和战斗力强的常备职业化军队。
与罗马军团相对比,汉代军队的“民兵”特性就更为明显。与罗马公民以当兵为荣不同的是,汉世齐民当兵是一种徭役。每个成年男子一生至少当两次兵,一年服役于所在的郡国,“三时务农,一时讲武”,服役期间大部分的时间用于耕种;另一年的服役,在京师的叫“卫士”,在边境戍守的叫“戍卒”。汉朝的军队临事征集、随时解散,既缺乏长期密集的训练,又无固定组织,官不知兵,兵不知将。但汉朝的这种兵制也具有许多优点:其一是国家承平之时,可以将养兵之费降到最低,只有在频频远征时才能感受到财政上的压力;其二是不像职业军队那样容易造成武力干政;其三是由于“三时务农,一时讲武”,粮草的供应比较充足。
说到秦汉军队和罗马军团交手,谁会取胜的问题,邢教授幽默地说到:“无解,因为不曾发生!”虽然从以上汉朝军队和罗马军团特性的简要对比,大概可以推测罗马军团的战斗力是高于汉朝军队的,但这是没有发生过的事,因此不可能得出准确的答案。

郭静云教授主向学员介绍邢义田教授
邢教授所讲的第二个谜是骊靬城的建立问题,究竟骊靬城是不是由罗马军团的士兵所建?
对于这个问题,学术界多有争议。甘肃永昌县多有骊靬城为罗马人所建的传说,永昌人还认罗马人为“祖宗”,永昌县还为这个传说建了许多雕塑,创造旅游资源,发展旅游业,还成立了所谓的骊靬文化研究会。根据张德芳先生的研究,骊靬城早在神爵二年以前就已存在,比所谓公元前53年罗马军团为安息败于卡尔莱,流亡到马奇阿纳,公元前36年陈汤杀郅支单于,生虏145人都要早。由此邢教授直接指出:“骊靬城为罗马军人所建的说法没有任何证据。罗马和秦汉之间只有间接和断续的关系。”最直接的证据是现今已发掘的汉墓中没有发现罗马的货币,公元5世纪以后才发掘出东罗马币。但是当时罗马已经与印度有了直接的交流,印度的79个遗址都出土了罗马钱币,还有大量罗马玻璃作坊的遗址。关于这个谜,邢教授的《从金关、悬泉置汉简和罗马史料再探所谓罗马人建骊靬城的问题(增补稿)》一文中也有详细的论述。
第三个谜是汉帝国究竟是否是罗马灭亡的元凶。对这个问题持肯定意见的学者有三个说法:其一是汉武帝通西域是为了寻找丝绸的海外市场;其二是罗马的贵妇人大量购买丝绸,而丝绸昂贵的价格造成罗马经济崩溃;其三是遭汉朝驱逐而西迁的匈奴人就是后来欧洲出现的匈人,匈人压迫日耳曼蛮族,日耳曼蛮族又压迫罗马帝国,最终导致了罗马帝国的灭亡。对此,邢教授做出了直接的回答:“罗马帝国的灭亡和汉朝没有关系,没有任何证据!”因为冷兵器时代军队的组织、后勤补给,远征道路上的气候、交通等条件等因素的限制使得国家的扩张存在极限,无法一直持续地扩张下去。
郭静云老师对此补充道:永昌县的事件就是一个历史神话产生的表现,即使高度理性的时期,历史神话也在产生。历史有微观也有宏观,因此我们需要从不同的视野去看待历史,历史也需要不同立场的对话。
全文完
历史考古与上古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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