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四个直辖市中，为什么设立最晚的重庆比北京更有故事？

重庆“母城”小考

本文作者 倪方六

中国有四大直辖市，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分别是北京、上海、天津、重庆。其中设立最晚的，是重庆市。但是，重庆成为直辖市虽然最晚，城市史可一点不晚，有3000多年的历史，甚至比北京更早些，更有故事。

商周时，重庆、四川地区活跃着多个部落，这些部落人群被中原文献统称为“巴”或“巴人”。为什么称为“巴”？因当地多巴蛇而得名。巴蛇很大，能把大象吞食掉，《山海经》称：“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这种巴蛇民间俗称为“莽”，是一种山林间大蛇。可见，当年巴人的生活环境还是相当原始和凶险的。

巴人刚勇尚武，与楚人一样，都生活在长江流域，有着古老的历史，夏商时称“西土之人”。巴人也建立起了自己的国家，称为“巴国”。先秦时最重要的古籍《山海经》中已有记载：“西南有巴国，太白皋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

后照，就是巴人的始祖。宋人罗泌《路史·后记》也引用了类似的说法：“伏羲生咸鸟；咸鸟生乘厘，是司水土，生后照；后照生顾相，降处于巴，是生巴人。”

巴人源流远世为黄帝支脉，都是大中华“龙的传人”。到公元前11世纪时，巴人源流出现于后世文字记载中，便比较清楚了。

在先秦周武王攻伐商纣王的战争中，勇猛善战的巴人助攻，“巴师先往”。周人灭了殷商后，分姬姓宗族于巴，从此有了正式的“巴国”。

巴人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内，控制着长江中上游，其范围一度扩大到了今重庆、湖北、四川、贵州一带。

巴人先是商人要伐灭的对象，再后则是楚人要攻杀的对手。为什么中部、东部都要对巴人大动干戈？因为巴国有重要的战略、民生物资——盐！

盐在古代的重要性就相当于今天的石油。巴国境内有非常丰富的盐资源，有泉盐，还有岩盐。当年楚国挥兵西上，首先攻占夷水，占据巴国盐泉。再后又挥兵，拿下了伏牛山盐泉，将巴国的经济卡死了。

到楚威王（？-前329年）时，楚人已将巴国所有盐泉全部控制，但是楚人打趴了巴人，最后让秦人捡了便宜。国力与以前已不可同日而语的巴国，被“友好国家”秦国灭掉了。明万历《重庆府志》（残本）记载：“周慎靓王五年（公元前316年），蜀王伐苴，苴侯奔巴，巴为求救于秦。秦惠文王遗张仪、司马错伐蜀，灭之。仪贪巴之富，因取巴，执王以归。”

从公元前11世纪，到公元前316年亡国，巴国历800年后，成为秦国36郡之一的“巴郡”。

秦人统一了四川盆地，巴国成了秦国的战略大后方，为日后秦进攻楚，进而统一六国打下了基础。可以说，巴、楚、秦在春秋战国的时期，共同演绎了一段辉煌的历史，给长江史抹了浓厚的一笔。

说到这里，有读者可能会问，历史上的巴国都城在哪？2018年7月18日，我应邀来到重庆，参加今日头条组织的“了不起的重庆母城渝中”活动，特别就这方面进行了考察，但因为活动安排太紧，只能草草看看。

巴国在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的都城，枳（今重庆涪陵区）、江州（今重庆渝中区）、垫江（今重庆合川区）、阆中（今四川南充）都曾是巴国城池，其中的阆中曾是巴人被楚人打败后北迁都城。

而江州城则是重庆有记载的最早一座城池，目前的重庆，就是在这座城池上发展起来的，因此被称为“重庆母城”。

江州于何时筑城？晋人常璩《华阳国志》记载，“仪城江州。”意思是，张仪建筑江州城。大概情况是这样的，公元前316年，秦国张仪贪图巴国的富有，顺手把巴国也灭了，将巴王逮回了秦国。就在这期间，秦国正式驻军原巴国地盘，并此建立城池——此即江州城。

“仪城江州”虽然只有区区4个字，但对于重庆建城史非常重要，是里程碑式事件。可以说，张仪是重庆城之父，是重庆城第一代设计师。

张仪建筑江州城时非常不容易，即便在今天，在重庆大兴土木都是不容易的。除了江水，就是高山，没有平原。怎么办？据史书上记载，张仪直接选址在山上，利用周边的山崖构筑城池，此即明万历《重庆府志·序》（残本）所谓：“重庆，旧巴子国。郡自秦、汉间，环江为池，堑厓为城，东川一大都会也。”

江州城建于山上，“堑厓为城”也是重庆之别称“山城”的最早出处，亦名符其实。

最早的江州城具体位置在哪?推测在属于今渝中区的嘉陵江南岸渝中半岛上，在今天的朝天门一带，“渝中，重庆母城”之口号，就是这么来的。

发展后的江州城有上半城（山上）和下半城（山下）之分，连接 上下半城之间的街道，俗称“十八梯”，据说当地有意开发十八梯民俗文化，将之改造成一条老街。

上半城和下半城并非两座城，乃一座城的两个部分，在蜀魏时期，重庆还真的是“双城”，在嘉陵江南北都有城池。蜀汉时都督李严在江州筑大城，《水经注》记载：“（李严）更城周一十六里，造苍龙、白虎门。”

需要说一下的是，最早的江州城到底是否在渝中半岛上，是有争议的。有的学者否认“渝中半岛”说，而称在今属于江北区的江北城（江北嘴，一说刘家台）附近。

“江北”说的理由在哪？依据之一是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江水一》（卷三十三），书中有这样的说法：“巴汉世郡江州，巴水北，北府城是也，后乃徙南城。”现代考古从江北城区域内发现了秦汉时期的城墙、下水道、瓦当遗址等，有学者认为是江州城遗址，即《水经注》里到的“北府城”。

其实，郦道元说得很清楚，“汉世”即汉朝，而最早的江州城在秦始皇未统一中国之前就出现了，因为“仪城江州”太过简略，没有载明城址，造成后世学人解读困难，导致争议。

我们可以从当年的“群雄割据、天下纷争”的时代背景下分析和考虑。秦出兵巴蜀，本来就是军事目的，曾为秦相的张仪在规划江州城时，应该更多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这也是古人确立城池的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易守难攻为上，建在渝中半岛比江北更为有利！

这或许就是史料记载中隐藏的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