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自家地里刨出的青铜器被抓,盗墓者蜂拥而至,考古发掘倒似做贼
小邾国贵族墓盗案
本文作者 倪方六
2002年6月初的一天晚上,山东枣庄市山亭区山城街道东江村发生了一起火拼事件,一人腿被打断,但双方竟然都没有选择报警——原来是黑吃黑,几个盗墓团伙之间打了起来。

就在火拼事件发生之前,东江村梁姓村民将一件从自家地里刨出的铜“饭盒”,拿到集市去卖,被认货的买家以17000元买走。这东西从哪来的?梁姓村民也没有考虑那么多,便说在自己家地里刨出来的,离地面约60公分深,当时好多人在场。
梁姓村民不知道,他手里拿“饭盒”叫青铜簠,别说这东西还真与饭盒沾边,属于古代食器大系,为祭祀盛粱器具,使用时内盛稻粱,放置于供桌上,祭祀祖先。

梁姓村民更不知道,不经意间,他把姓“倪”的始祖坟给刨了出来——第一代国君邾友父、第三代国君倪庆墓等6座倪国(小邾国)贵族墓被发现了。
梁姓村民还没有想到,他把盗墓者招来了,给倪国贵族墓带灭顶之灾。
如果知道下面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估计梁姓村民打死也不会说。
俗话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梁姓村民卖青铜器说的话,让旁边看热闹的记下了——他们都是私底下捣腾古董的文物贩子,亦买亦盗。

听说是地里刨出来的,这些人心里就有数。他们表面不动声色,夜里一个个都摸到了梁姓村民家“出宝”的地头。
这块地在东江村的东南,有10来亩,原是块台形高地,当地人称为“城顶”。
城顶三面环山,有一条河从南边流过,按后世堪舆家的说法,这是一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台地周围原来分布有三个自然村,最近一户家距离“出宝”地仅50米。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十年的村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块地下面有古墓,埋着宝物。

据警方调查,当时有3至4个盗墓团伙,可谓“蜂拥而至”,把城顶挖得一塌糊涂,坑坑洼洼。盗墓团伙之互相争夺,互不买帐,所以打了起来。
这事动静太大,瞒不住人,很快东江村盗墓的事情,与“一家姓梁的挖到宝发大财”的小道消息一样,很快传到当地文物部门和警方。
半个月后,警察找到梁姓村民。他倒霉了,因“非法贩卖文物”被抓了,关了22天才出来。

最早接到知情者反映的枣庄市博物馆,头一晚接到反映,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东江村。据时馆长李光雨回忆,当时知情者告诉他,有的人挖出青铜器卖后买了小汽车。
这事不简单!
李光雨与考古人员来到现场一看,十分惊讶,更痛心不已。现场有3座已被挖得乱七八糟,2座墓底朝天,随葬品被盗盗一空,棺椁不存,只留下2个大坑,还有一座墓被挖了一半,成了残墓,土里还有从青铜壶上掉下的兽形小铜钮。

考古人员当即判断,这应是一处大型墓葬。
第二天,枣庄市博物馆便组织人员,对残墓进行了抢救性发掘。
这座最先发掘的残墓,被编为1号墓。1号墓中出土了7件盗后幸存随葬品,其中5件青铜器(4件青铜鬲,1件青铜瓶)、2件陶罐。
这里有一个细节,听说考古队来发掘,村民都来围观看热闹,盗墓者、文物贩子也夹在其中。
考古人员很快发现了一件圆形青铜器,有人问挖到了什么,考古人员互相提醒“不要吱声”,并用泥土马上掩盖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在没有警方保护的情况下,要考虑文物的安全。如果让村民看到了青铜器,考古队想拿走不容易,会很麻烦的。村民认为这是他们村的地面上挖出来的宝,哪能没有说法就让白白拿走?要拿走,得多少给点钱。
这其实也怪考古人员,有村民问如果挖出青铜器能值多少钱,考古人员说“价值连城”,卖的钱如果买桑塔纳,能从枣庄市区排到山亭城区(相距30多公里),村民一听上心了,随后与考古队发生了冲突,当地公安赶来后才消停。

混在村民中的盗墓者、文物贩子暗中使坏,鼓动村民“闹事”。所以,考古队只好做贼一样,遮遮掩掩,白天没敢将一件青铜器取出来,全部埋在泥土里,等天黑后才悄悄取出。
当天,考古人员一直忙到深夜才结束,在公安人员的护送下,将出土文物运回了博物馆。
运回后,考古人员连夜清洗青铜器,用醋酸一泡,青铜器露出了真面目:5件青铜器上全有铭文。
又连夜拓片,传给山东省博物馆研究员、考古专家王恩田释读,证实是小邾国贵族墓。

小邾国是当年对倪国的流行俗称,因为从邾国分出来的,首任国君邾友父为邾国国君夷父颜之庶子。
4件青铜鬲铭文:“邾友父媵其子胙曹宝鬲,其眉寿永用。”说明是倪国第一代国君邾(倪)友父给其女儿铸造的陪嫁品,即所谓“媵器”。
1件青铜瓶铭文:“灵父君佥父作其金瓶,眉寿无疆,子子孙孙永宝用之。”是佥父为女制作的陪嫁品。

根据墓中出土铜镞的情况分析,墓主应是男性,当时认为1号墓是倪国第一代国君邾(倪)友父的墓,后来综合论证,应是邾友父之子、即第二代倪国国君墓。
史学界寻找多的小邾国,就此现身!
获知专家的破译铭文,时枣庄市博物馆馆长李光雨既惊喜,又紧张。紧张什么?因为太危险了,这些能证明墓主身份的随葬品,差点就让盗墓者盗走了。

青铜瓶距离地面只有60公分。当时盗墓者使用的寻宝工具是钢钎,用钎使劲往地下扎,扎到硬物便挖开泥土取出来。盗墓者只要朝青铜瓶的位置轻轻扎一下,这青铜器就是盗墓者的了。
考古人员夜里前脚离开,盗墓者后脚就来了,又在一号墓的北侧打盗洞。考古人员白天再来到现场,看到盗洞后,就知道北侧还有墓葬。

为了全面掌握小邾国贵族墓地的情况,扩大范围,由探工对墓地附近进行探查,发现这块墓地上,共有6座墓葬,分成两排,呈南北向排列。
东边一排有4座墓,由南至北依次编为4、1、2、3号墓;西边的一排有2座墓,南边的一座编为5号墓,北边的一座编为6号墓。

1号墓被盗扰,2号墓、3号墓保存完好,3座墓共出土文物103件;4号墓、5号墓、6号墓均遭彻底盗掘,除4号墓出土130枚青铜镞外,其余墓的随葬品一件不剩,全被盗走。具体盗出多少文物,至今成谜。
墓地南边的墓年代早,往北年代晚。推测1号墓为邾(倪)友父之子墓,那1号墓南侧的4号墓,便应该是邾(倪)友父墓;1 号墓北边的2号墓、3号墓,均出土了完整的随葬品,证明2号墓是第三代国君倪庆,4号墓为倪庆的妻子秦妊。

看到这里,可能有网会问,被盗文物警方追回了吗?
很遗憾,没有,已流落四处,有的已流落到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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