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古埃及人的永生生命

古埃及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也是人类文明重要的发源地。公元前3100年古代埃及就已经形成了统一的奴隶制国家，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古埃及人在农耕、历法、建筑、手工业等方面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成就，代表了当时人类的最先进水平，也对后世的古罗马、古希腊文明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巍峨屹立的金字塔，千年不腐的木乃伊，金碧辉煌的法老墓室，壮观的狮身人面像和神庙群。数个世纪以来，古埃及文化就一直以其独特的魅力深深吸引着人们探寻的目光。这些人类文明结晶的形成，与贯穿整个古埃及基于永生的神秘宗教信仰体系密不可分。

2019年3月31日至6月23日，山东博物馆举办了《不朽之旅——古埃及人的生命观》展览(图1)。围绕木乃伊与古埃及宗教文化，通过对木乃伊和丰富多样的随葬品的展示，向公众解读古埃及人的永生生命观。本次展览精心遴选来自意大利佛罗伦萨国立考古博物馆珍藏的100件（套）古埃及珍贵文物，包含了木乃伊、人形棺、纸莎草《亡灵书》、卡诺卜罐、护身符、小金字塔、太阳神供奉盒、圣甲虫宝石指环等，呈现了古埃及人的丧葬习俗、宗教信仰、生活状态与乐趣。

一、展览内容

木乃伊是如何制作的？是不是制作好木乃伊就可以获得永生？为什么制作出色彩艳丽的人形木棺？墓葬里那些制作精美的瓶瓶罐罐又是做什么用的呢？为了解释这些谜题，展览通过五个板块，引领观众拨开整个木乃伊化过程的迷雾，考察古埃及人为得永生而尝试的远古技艺，窥视埃及人的精神信仰世界。

第一部分 永生的信仰

对埃及人来说，死亡是生命轮回中最重要的变化，它标志着你将进入另外一个更好的地方，开始另外一种生活。埃及人把死亡称为“生命开始的前夜”。逝者的灵魂必须寄居在自身肉体中才能得以往生，因此，虔诚而热爱生命的古埃及人，以制作木乃伊的方式来维持肉身的完整，以此来迎接远行灵魂的再次回归。

巴神，人首鸟身之怪，表征着人类不朽的灵魂。人之将死之际，“巴”将从天而降，附身其上，等待死亡的瞬间，尔后引领魂灵离开肉身。天空是“巴”的活动领域，而木乃伊则是它的休憩之所。当时机到时，作为灵魂样态的“卡”与“巴”结合，逝去的人们将重获新生。

然而，重生的道路并非一帆风顺，在这个过程中不仅要经过重重磨难，还有一些仪式需要遵守。他们觉得有必要为逝者提供各种有魔力的字符，以保护其顺利通过阴间，到达古埃及的天国乐园。对古埃及人追求不朽极其重要的“指导手册”《亡灵书》也因此诞生。此次展览将展出随葬莎草纸画的一部分，其上记载了对重生极为重要的咒语、图文，不仅体现了古埃及人的宗教崇拜，更显示了当时的社会体系与道德规范。

历经艰险，逝者的灵魂终于到达神的审判庭，接受冥王奥西里斯的审判。古埃及神话传说中，在人类文明的初期，有一位贤明的埃及国王——奥西里斯。他的弟弟塞特出于嫉妒将其杀害，并将其尸体切成14块，抛至尼罗河流域各地。奥西里斯的妻子——伊西斯，找回了尸块并将其拼接成了木乃伊的形状，最终与丈夫团圆并产下一子——荷鲁斯。奥西里斯复活之后，成为冥世之主。在接受奥西里斯的审判时，灵魂需要做“无罪辩解”，宣称自己在阳间并未犯过一系列的罪责。是否有罪则要通过称量心脏得出结论。阿努比斯神将心脏放在天平的一端，另一端放置象征真理与正义的羽毛。如果心脏轻于羽毛，将被判定为正义之躯，便可轮回转世得以永生；如果心脏重于羽毛，则意味着“无罪辩解”是谎言，他的灵魂便会被怪兽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第二部分 木乃伊的制作

这一部分的主要展品包括包扎肉身所用的绷带、种类繁多的护身符，卡诺卜罐(图2)等。其中的一件展品是保存完好的木乃伊的头部(图3)，五官俱存，毛发未脱尽。虽嘴唇有裂缝两道，额骨处有小面积剥落，但细观之下，纹缕毕现，神态宛在。他双眼深邃，却垂眸低看，似在沉思，又或憩息。双唇轻启，牙齿微露，似在微笑，又仿佛正在诉说。口中可能塞有食物，送葬者望其能在异世说话、饮食、呼吸，一切如在人世。

木乃伊的制作师会先用尼罗河的河水清洗尸体，他们认为这种河水能促使奥西里斯复活，一定具有神奇的功能。制作木乃伊需要很长时间，大约达七十天，主要是因为宗教方面的原因。天狼星隐没七十天后重新出现，预示着尼罗河泛滥季节的开始；而泛滥河水的来临，则象征奥西里斯获得了再生。制作师会在处理死者尸体的整个过程中念诵各种经文，尤其是那些旨在为死者获得诸神保护的祈祷文（图4、5）。

木乃伊的制作一般需要经历这样的过程：通过鼻腔和胸腹部的侧切口将大脑和器官从体内取出，然后用泡碱将尸体脱水，用绷带和树脂保鲜剂填充腔室，并以长达几十米的亚麻布绷带包裹尸体。之所以选择用泡碱这种发现于埃及的天然原料，是出于某些魔法及宗教原因，因为它也被用于净化仪式。被移除的内脏会分别放置于四个卡诺卜罐内。这些罐子用于保存肝脏、肺部、胃部及肠子。这些器官由荷鲁斯神的四个孩子进行守护，他们的形象被雕刻于卡诺卜罐的盖子上：长着人头的伊姆赛提，保护肝脏；狒狒头哈比，保护肺部；豺狗头多姆泰夫，掌管胃部；猎鹰头克本森乌艾夫，掌管肠子。

护身符及逝者的个人珠宝被直接放置于缠绕身体的绷带之间。护身符对于古埃及人来说是一种特殊的用品，他们认为护身符可以带来幸运的符咒，可以依凭它的力量保护人的身体和性命。在古埃及文化中，死者和生者一样都佩戴各式各样的护身符，以获得神的庇佑，保护自己及家人。在众多护身符中最具代表性的有“杰德柱”、“圣金龟（圣甲虫）”和“荷鲁斯之眼”等(图6)。

“心脏圣甲虫”，通常被放置于木乃伊的心脏位置。埃及人将甲壳虫视为圣物，象征着清晨升起的太阳神“拉”。事实上，具有圣甲虫形式的象形文字意味着“变得”，“更新”或“复活”。正是因为这层含义，使之成为陪葬品，尤其在后王朝时间颇为盛行：附有雕刻文字的大型绿色圣甲虫（重生的颜色），被放置于木乃伊的心脏位置，其面部向下的位置通常刻有《亡灵书》第三十章的内容：这些铭文能够神奇地减轻逝者的心脏重量直至其轻如羽毛以接受奥西里斯的审判。

“荷鲁斯之眼”非同寻常，因为他的左眼代表月亮，右眼代表太阳。他的左眼被塞特夺走，月亮神托特自然要出手相助。在一个月圆之时，荷鲁斯在月亮神的帮助下，经过殊死搏斗，终于打败了塞特，将左眼夺回。荷鲁斯将这只失而复得的眼睛献给了父亲---冥王奥西里斯。荷鲁斯之眼就成为了辨别善恶、捍卫健康与幸福的护身符。另外，荷鲁斯右眼代表的太阳有“健全”之意。所以，古埃及人多取其右眼作为护身符，以祈望它能使佩带者远离痛苦，战胜邪恶。

第三部分 棺柩的功能

经过防腐处理的逝者身体被放置在木棺中，以保护尸体免受亵渎及变质，使逝者得以转世。在史前时期，尸体会以蜷缩的姿势放置在坟墓里，简单地用皮革或芦苇垫子包裹起来；直到古王国时期，才在石头或木头中发现了第一副六边形木棺。由于它形似一间房子，木棺被解读为逝者的永生住所，绘制或雕刻于其上的装饰物，正式模仿建筑物的外观形式。

重生的一个重要环节，是让灵魂形态的“巴”正确辨认出肉身，回归其中。因此，作为辨识标志，人们在逝者面部涂上面具。有的面具由涂有泥灰的木材制成，有的由金箔覆盖，这取决于逝者的家庭经济情况。这些面具通常缺乏个人属性：仅在罗马时期，用镶嵌珐琅或玻璃眼的石膏制成的面具透过头饰以及轻微的个人表征，显示出性别差异。这种制作倾向在“法尤姆面具”中达到顶峰，反映出高超的技艺。

展览中可以看到一件“第二层棺盖”，在古埃及丧葬习俗中，棺盖是用来直接放在木乃伊上方的，这是古埃及王国第三中间期的常用方法。这件棺盖为女性木乃伊棺的形状，双手放置在宽大的乌塞克圆领上，下面描绘着一只圣甲虫和一位张开翅膀、行跪姿的女神，人体上覆盖有保护网状装饰。中央垂直的柱子上绘制着铭文，作为祈祷文献给阿努比斯（图7、8）。

第四部分 丧葬明器

“事死如生”的观念，使得古埃及人不仅注重亡者灵魂的永生，而且更关心亡者在冥世的生存状况。亡灵在冥世生存，需要配备一些特殊的器具，这些具有装饰功能的陪葬品，被赋予丰富的宗教和礼仪意义，一方面辅助亡者灵魂渡过冥世的各种艰难险阻，顺利通过地狱之门；一方面可以为来生提供诸多便利。

即使到达永生世界，他们也是需要劳作的。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便在坟墓里放置一些小人的形象，有时将其锁在木制的盒子里。他们名为“巫沙布提俑”，意为“回答”。每当分配一天的新工作时，他们轮流回答：“我来”。他们以木乃伊的造型出现，拿着农具，肩上背着一袋麦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为逝者准备的小雕像数量不断增加，一年365天每天都有一个奴仆为其劳作，且每十个仆人都有一个监工（通常穿着日常生活中的衣服），因此雕塑的数量达到了401个。雕像的数量与逝者身份有关，法老的坟墓里小雕像多达1000个。

随葬石碑是墓葬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古王国时期一直沿用到后世，它们通常由石头建成，嵌在墓室的墙上。不同的时期，石碑呈不同的形状和图像，但它们的功能都是一样的：确保在丧葬品遗失或在没有亲人看护坟墓的情况下，逝者还有必要的丧葬品和祝福。这项功能通过刻于其上的铭文得以实现，有时还伴随着对不同神灵的祷告。有的石碑上刻画了逝者及其妻子坐在桌前享用丧葬餐的情景。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还有盛着红酒和啤酒的酒壶（图9、10）。

第五部分 生活用品

古埃及人为了让死者能够享受来生，在冥世无忧无虑的生活，会根据死者生前的地位和财富能力，为死者随葬一切必须的生活用品，如食品、饮料、衣物首饰、家具和化妆品等。这些随葬品直观地再现了古埃及人民的真实生活场景，展现了古埃及人的聪明才智和生活情趣。为了确保随葬品为死者所享用，古埃及人会在死者的墓碑上描绘所有随葬品的生产过程，以及死者在人间的生活环境和曾经享受过的欢乐时光，如田间的耕种收割，作坊里的酿酒、制陶，牧场上牲畜的放养，贵族官邸的游猎宴饮等。古埃及人相信，通过宗教仪式和巫术，这些图画可使墓主重获人间的生活。

在古埃及王国，男人和女人普遍都使用化妆品，各种各样的化妆品被保存在小罐子或碗里。装眼影粉的容器形态各异，特别有趣。妆容使用的梳子往往是双齿，装饰有简单的线形几何纹。镜子在古王国时期就已经出现，长长的手柄，上面装饰着爱与美德女神哈索尔的面部图像。

二、展览特色

本次展览从空间设计、灯光照明、辅助展板、视频音频等方面都做了精心准备，力求为观众打造近距离接触神秘古埃及文明的观展体验，让公众汲取更多文化营养。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主题鲜明、层次清晰、展线流畅、通俗易懂。

古埃及人认为“人生只不过是一个短暂的居留，而死后才是永久的享受。”所以对于死亡，虔诚而热爱生命的古埃及人，以制作木乃伊的方式来维持肉身的完整，迎接灵魂的再次回归。展览以多种类、多质地、多层次的精品文物，全面详实、直观立体的展示古埃及人的“生死观”、“丧葬制度”这些令人好奇而着迷的神秘主题。对木乃伊的制作，丧葬习俗，宗教信仰，陪葬用品等内容一一阐释。展览单一环绕式展线，自然流畅。紧扣主题，内容层层递进，通俗易懂。

其二，展览序厅，匠心独具，烘托主题，身临其境。

促进融通互鉴，深化国际文化交流，引进国外展览已成为国内博物馆办展的一种潮流。外展的神秘性极大的吸引了观众的目光，对其他文化形态的生疏也成为解读外展最大的障碍。以此展览为例，观众对古埃及文明的了解可能更多的停留在金字塔、狮身人面像这样的具象上。因此，展览序厅设置高大的金字塔背板，并将金字塔的入口进行了场景复原（图11）。高大的立柱与深浅不一的台阶还原了金字塔入口的真实状态，并依据一定比例的进行了放大，起到了突出主题与指引观众的作用。观众进入展厅，好像进入了古埃及的金字塔，迫不及待的开启浩瀚而又神秘的古埃及探索之旅。

其三，空间设计，色彩对比，舒适照明，点亮展览。

展厅面积约1000平米，为了能够在有限的空间内尽可能的放大展览内容，根据展览单元划分清晰、层次清楚的特点，通过展墙、展柜的变化，延伸展线，营造更加开阔和神秘的空间氛围。灵活运用色彩风格，以沉稳神秘的紫色作为主色调，展厅中央部分背景则选用金字塔内的壁画内容，金碧辉煌，震撼人心。

此次展览中的纸莎草纸、木乃伊、人形木棺等敏感度高的展品对照度值有较高的要求，需要严格的控制在适当的照度值范围内。观众在黑暗的环境存在负面心理认知，尤其是面对大量的出土文物时，或多或少会产生程度不等的紧张感。为防止这种现象，适当的调节了展厅的照明强弱，让“暗”适当的“亮”起来，营造适度的观赏环境。

其四，辅助展板，中心展柜，人性服务，贴近群众。

展厅中不乏能看到一些对古埃及文明解读的辅助说明展板，如古埃及主要神话人物、古埃及文明符号、制作木乃伊的基本步骤等，帮助观众更好理解展览内容。在展厅的中心位置，放置高2.8米、长3.2米、宽1.6米的高大的透明独立展柜，展出了此次展览中体量最大的一件人形木棺，在灯光的照射下复杂艳丽的彩绘图案清晰可见。国外展览现场观众量较大，设计独立展柜，不仅突出了精美展品，还起到了分流观众的作用，为观众提供更为舒适的参观环境。

其五，微信扫码，视频音频，互联网 ，提升展览。

充分利用互联网 数字平台，让展品走进大众生活，让文化拥有更广阔的宣传空间，在展品与观众之间架起一座桥梁，引领博物馆展览新趋势。互联网 数字平台包含了更为个性化的服务机制，突破空间的限制，力图对每一件展品进行更深层次的解读，使观众了解展品的细节和背后故事，使博物馆参观常见的“一扫而过，蜻蜓点水”的参观方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此次展览特意在说明牌上贴上二维码，让观众可以通过“扫一扫”进入微信小程序，收听文物的语音讲解，收听完毕后，还可以对语音进行打分、评价。展览出口设置大屏幕，弥补观展结束后意犹未尽的遗憾，了解更多展览背后的故事，启发人们对展览深入的思考。

为了让观众理解古埃及人的生命观，领略古埃及文明，创造近距离了解接触世界文明成果的机会，展览还特别采用了数字化音频的形式对展览进行全新诠释。《声临古埃及》是山东博物馆推出的第一部展览声音节目，也是此次展览的亮点之一。除网络平台外，观展出口处也单独设立了声音节目体验区域，观众带上耳机便可伴随着声音进入到古埃及辉煌灿烂的历史长河中感受一二。内容以展览为缘起及最终归宿，围绕展览的陈列设计、主题内容、文物精品等，选取观众更感兴趣的展览背后的故事，期望为观众带来展厅所体验不到的听觉惊喜。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山东博物馆主办此次古埃及文物展，希望给观众创造近距离的了解和接触世界各地文明成就的机会，启发人们对全人类共同创造的珍贵文化遗产所具有的现实意义的思考。山东博物馆将陆续推出反应世界各地特色文化的优秀展览，不断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文化生活的新需求。

作者：井娟：女，山东博物馆馆员，研究方向为博物馆藏品管理与研究

周婀娜：女，山东博物馆馆员，研究方向为博物馆藏品管理与研究、玉石器研究与鉴定

郭云菁：女，山东博物馆馆员，研究方向为文物和博物馆学研究

（原文刊登于《山东博物馆辑刊（2020）》，文物出版社，2020年，第161-167页）